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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2页）

竹林里站着另一位披麻带孝的女子，神情悲痛，似在等着坟前的人。

千姿恋恋不舍再看了眼稽绍的墓，缓缓转过身，向竹林里的山月走去。山月面色憔悴，双目红肿，但神情却极为坚强。

两人并不讲话，相并走向稽宅的院落。山涛拗不过山月坚持住进稽宅的想法，只得把家仆分了一些给过来，阮湛之也从阮府派了些，现在的稽宅不是从前的冷清幽静。炊烟凫凫，人语暄哗。

&ldo;儿时听爹爹说起稽宅的竹林，总是面露羡慕之色，我就暗暗渴望有一日我能住进来，没想到，居然成真。&rdo;山月看着院外的菜园，&ldo;住在这里，就象洗去了世间的尘埃，连心都干净了许多。&rdo;

&ldo;山月姐……&rdo;千姿听见自已虚弱的声音，几日几夜操办葬礼，她有些撑不住了，走路都象踩在云朵里，&ldo;你其实真的不必住在这里，你可以……&rdo;

&ldo;不，&rdo;山月凛然打断了千姿的话语，&ldo;稽哥哥在这里，我就在这里。&rdo;

千姿已干涸的眼中又涌满了泪，&ldo;山月姐，你不要这样，哥哥他已故去，你应该有更幸福的将来。&rdo;

&ldo;可以完整的拥有稽哥哥，对于我来讲，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他也不必矛盾，他的一生之中只有我。&rdo;

千姿噙泪抚摸着山月瘦削的脸庞，&ldo;我想哥哥只是一时迷惑，他心中最爱的人只有你，不然一身新郎长衫也不会那样整齐地放在柜中最显目的地方。&rdo;那天去山府收拾哥哥的衣衫，一打开柜门，便看到簇新火红的新郎装，还有悄然准备的为下聘时赠与山月的各种金饰。

山月一见，当场哭昏。在场的每一位，也都唏嘘不已。

这个新郎，稽绍也是用心准备的，也是非常期待的。如果没有意外，明日就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上天就是如此喜欢戏弄世人。

&ldo;冥冥之中，似乎他知道要死，才绝情地要与我解除婚约，我好后悔，那时候倔强得没有好好看他，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rdo;再见，便是他冰冷的躯体，孤单地躺在担架上。

她不顾未婚女子的名节，亲自为他沐浴、更衣、净面、梳发，把他温柔地抱在怀中，亲吻他，让他穿得暖暖的，为他铺上厚厚的垫子，看着他睡在那个黑黑的棺材里。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落一滴泪，只有在封棺时，她心碎得朝棺撞去，是爹、娘，还有千姿拉住她，劝慰她，答应她以稽绍新妇的身份住进稽宅，为他守墓三年。

&ldo;对于一个故去的人，你恨着总比爱着好过，我想哥哥是不舍你为他心痛吧！&rdo;千姿又回首看了眼山坡上的新坟。

&ldo;没有爱又哪有恨呢，稽哥哥真傻。&rdo;

&ldo;是傻呀，不傻怎会去死呢？&rdo;不傻怎会为别的女人心动呢？千姿喃喃低语。

&ldo;两位小姐，要开晚饭吗？&rdo;新来的管家客气地上前问道。

&ldo;嗯！&rdo;千姿抢先应声，山月都好几餐没进食了，如再不吃，估计很快就要病倒。&ldo;哥哥就喜欢山月姐脸庞圆圆的，笑起来眼弯弯的，山月姐千万不要让哥哥失望啊！&rdo;她拉着山月走进厅堂，桌上已简简单单放了几盆素菜了。

两人相偕坐下。&ldo;千姿，你放心，我答应为稽哥哥守陵，就一定会好好活着。&rdo;

千姿绽开了几日内第一缕笑意，拿起筷子，&ldo;那么，我们就开动吧！山叔和山婶看到你这样，一定会非常宽慰。&rdo;

&ldo;是啊，这几日他们一直在这边看着我们，又操心葬礼的事，几夜没合眼了，还有阮大哥也是，那么辛劳，事事亲为，才让稽哥哥顺利下葬，唉，他明日又要送你去积云山，不知可吃得消？&rdo;山月拧起眉头，轻轻抓住千姿的手，&ldo;千姿，我现在是你大嫂，也是你真正的亲人，你不是孤独无依的，留下来，我照顾你。&rdo;

千姿搁了筷子，温婉一笑，&ldo;可能是因为幼时见过双亲故世，对于兄长的意外，我的心麻木得已没有痛感，内心还羡慕他可以早日和爹娘团聚。我自小就是一人，和大哥相聚的日子不多，不觉着孤苦，现在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很平静也很安宁。&rdo;

山月昨日才听说马先生是前太子司马晔，也是现在的皇上，顾着心痛稽绍的逝去，没有多想别的，现在静下来，猜测千姿与司马晔之间似乎有过什么故事，这几日楼外楼的孔先生和钱总管也一直呆在稽宅帮忙，虽然千姿婉拒了，但他们却不当真，仍然坚持跑前跑后的忙碌。她还发现稽宅的前山上，正在新盖一所木屋，应该是楼外楼的几位伙计想长住下来。

点点滴滴，都表明着当今皇上对千姿的疼惜和爱怜。

而千姿，视而不见。

&ldo;老皇帝今日也出殡，没有等到七七终了。&rdo;山月佯装无意地说起。

&ldo;新皇要登基，宫中自然不便放棺木，会遮了喜气。&rdo;那位老皇帝厚颜无耻，能够入土为安已是万福，大哥心中的恨比地厚，表面上能做到这样，已仁慈义尽。

&ldo;哦，是这样啊，那个司马衷听说疯了哦，在金殿上披头散发，满口白沫，抓着别人嚷着要喊他吾皇万岁万万岁。&rdo;

千姿轻笑，&ldo;他离皇帝只半步之遥，从人上人到阶下囚，落差感太大，疯也正常。&rdo;司马衷就是有些贪心、自视甚高，他要是聪明，做个逍遥的亲王挺好，唉，自不量力。她心中还有些惊讶，大哥竟然没有杀了他，对于弑君者，杀头是轻微的，大哥现在变仁慈啦！

山月见她只口不提皇帝的事，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地问：&ldo;千姿，你为何要拒绝皇帝对你的呵护呢？&rdo;

千姿到很坦诚，并不回避，&ldo;我们两家之间，太多的事，先是爹娘，然后是哥哥，还有我的手指，都死在他司马家之手，我只能做到不恨，但是有别的，是不可能。&rdo;她的心还不够宽大，心结也解不开，纵使情深如海，也唯有分离。

&ldo;他对你似乎很好！&rdo;

&ldo;我对他也不坏，这是天意，山月姐，不谈这事，好吗？&rdo;

&ldo;嗯！&rdo;山月无奈闭了嘴。

两人再不言语，为了让对方能多吃点，各自都努力装着吃得很香，这样到也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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