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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堵的?”
准尉不吱声了。赫里斯嘉大婶想解释一下,但是米拉拉住了她。
“我问——谁堵的?”
“呶,是我!”费奥多尔楚克大声说。
“不明白。”
“我。”
“还是不明白,”普鲁日尼科夫依然以那种声调说道,没有看他一眼。
“上士费奥多尔楚克。”
“好吧,上士同志,把通往外面去的路打通,一个钟头以后您来向我报告。”
“白天我不想干活。”
“过一个钟头您来汇报执行的情况,”普鲁日尼科夫重复说,“我命令您忘掉‘我不想’、‘我不能’、‘我不愿意’之类的词儿。在战争结束之前把它们统统忘掉。我们是红军的一个班。一个普通的班,仅此而已。”
一个钟头以前他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他明白,必须说一说。他有意拖延这一分钟,为的是要么使大家都各就各位,服从他的调动,要么失去他对这些人的指挥权利。为此他才着手洗澡、换衣服、刮脸:他为这次的谈话在思考和做着准备。他准备继续把仗打下去,没有丝毫的怀疑和动摇。昨天的一切是他注定要去经受的,这一切都永远留在昨天了。
第二章
那天,费奥多尔楚克执行了普鲁日尼科夫的命令,把通往外面的路打通了。夜间,他们兵分两路做了极其详细的侦察,一路是普鲁日尼科夫和红军战士沃尔科夫,另一路是准尉和费奥多尔楚克。要塞仍然屹立,对射的火力偶尔还在咆哮,但是战斗离得较远,在穆哈维茨河对岸,同自己人取得联系没能获得成功。两路人都空手而回,既未遇上自己人,也未碰到敌人。
“尽是死人,”斯蒂潘·玛特维那维奇叹息道,“我们的弟兄死了很多。唉,真多!”
普鲁日尼科夫白天又去侦察了一次。他对同自己人取得联系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他知道,幸存下来的一股股零散的保卫者们已退到深邃的地底下去了。但是他认为他应当找到德国人,了解他们在要塞废墟上的位置、联络和推进的方式。他应当这样做,否则他们的极为有利和保险的阵地便是毫无意义的了。
他亲自作了这次侦察,深入到杰列斯波里大门,并在那里废墟上隐蔽了一昼夜。德国人进入要塞正是通过这座大门,他们每天早晨,在同一时刻有规律地从这儿经过。晚上,布下严密监视的巡逻哨后,同样按时地退出。种种迹象表明,敌人的策略有了改变:他们已不急于进攻,而是搜寻抵抗点,将它包围,用火焰喷射器去加以消灭。这些德国兵的个头看上去比普鲁日尼科夫交过手的要矮些,他们的冲锋枪也明显少了些:卡宾枪成为他们的常规武器。
“或许是我长高了,或许是德国人缩短了,”晚上普鲁日尼科夫开玩笑说,神情并不愉快。“敌人那里似乎某种东西改变了,但究竟是什么——我说不上来。明天我跟您一起去,斯蒂潘·玛特维那维奇。我希望您也去瞧瞧。”
天亮以前,他跟准尉一起摸到了第八十四团那烧毁了的、坍塌的兵营内,因为斯蒂潘·玛特维那维奇;非常熟悉这些兵营。他们事先就分布好了位置,可以说考虑了观察的方便。普鲁日尼科夫观察布格河两岸,准尉——霍尔姆斯基大门附近要塞的内部地段。
清晨,天空晴朗,周围静悄悄,只是偶尔在靠近外围的柯勃林防御工事那儿会突然响起疯狂的扫射声。常常是猛然响超,又猛然消逝,普鲁日尼科夫怎么也弄不明白,是德国人为了以防万一而向暗炮台打枪呢,还是什么地方仍然有要塞的最后一批保卫者在坚守自己的阵地。
“中尉同志!”准尉悄声呼唤,神色有点紧张。
普鲁日尼科夫凑到他的身旁,仔细一瞧:一横列德国冲锋枪手几乎就出现在眼前。他们的模样、他们的武器、他们的神态——对什么都冷漠无情的普通德国士兵的神态,——一切都普普通通。德国兵的个头并未缩短,并未变矮,他们还是象普鲁日尼科夫中尉脑子里所记得的那副长相。
三个长官走近了这一横列士兵。响起了短促的口令声,授予从队伍里跨前一步的士兵们。
“是在颁发勋章,”普鲁日尼科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火线授勋。嘿,你这德国狗杂种,我让你瞧瞧勋章……”
这是他忘记了他不是独自一人,忘记了出来的任务不是战斗,忘记了背后是一片废墟——地势很不利。此时他想起了被这些站在检阅队伍里静候十字勋章的高个子大兵们所杀害的人们。想起了被打死的、创伤折磨死的和变疯了的人们。想起了这些人,他不由得端起了冲锋枪。
短促的几排子弹几乎就在离敌人十步远的近处发射了出去。颁发勋章的那个长官应声倒下,他的两个助手也倒下了,还有刚受勋的大兵之一也倒了下去。然而这些大兵不是无缘无故地获得了勋章:他们只慌乱了片刻,不等普鲁日尼科夫扫射停止,队伍就疏散和隐蔽了起来,紧接着所有的冲锋枪都朝废墟上猛烈地射击了。
要不是有准尉在,他们当时是不可能活着撤出来的:德国人象发了疯似的,什么也不怕,很快就把那里团团包围。但是斯蒂潘·玛特维耶维奇早在和平时期就已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才得以带着普鲁日尼科夫撤出来。还在德国冲锋枪手朝兵营废墟上每一个瓦砾堆扫射的时候,他们就利用敌人射击、逃窜和慌乱之际,穿过大院钻进自己的那个小窟窿里去了。
“德国人并没有变,”普鲁日尼科夫试图笑一笑,但是他那焦渴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他立即抑制了笑。“如果没有您,准尉,那我就完蛋了。”
“只有准尉们才知道通往团部的那道门,”斯蒂潘·玛特维耶维奇舒了口气,“瞧,这就是说,这道门还派上了用场哩。”
他艰辛地把靴子脱了下来:包脚布被血泡得鼓了起来。赫里斯嘉大婶惊叫了一声,两手直摆。
“不碍事,雅诺夫娜,”准尉说,“我知道,不过是擦破了点皮肉。骨头没伤着。骨头没受伤,这是主要的:洞洞是能够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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