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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下问心（第2页）

很快，洛少泽感受到肩膀上变得有些湿润，扭头看去，女帝就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一般一言不发，眼角不断有泪水流下，精致的妆容此时也被泪水所遮蔽，但是却始终不愿意开口。

看着女帝流泪的样子，他总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烦躁在心里不断翻腾，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和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洛少泽的语气变得很温柔，他轻轻地舒缓着女帝紧绷的背部，感受着身前这个人缓缓地放松下来，过了片刻，女帝才沙哑的开口：

“张正源和卢申联名公开发诏，叛岐了。”

张正源，卢申，这两位都是跟随李茂贞一起建立岐国打下如今疆土的功臣，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女帝的长辈，在女帝还小时更是看着女帝长大的岐国老人，辅佐李茂贞从无到有建立了如今的岐国！

这两人曾经在李茂贞离国时立下毒誓誓死保卫岐国疆土直到他归来，在此之后女帝也将二人椅为肱骨，丹州延州交给了张正源，封其为保塞节度使，而富饶的庆州，宁州一带则交给了卢申，让其领了保大节度使以策应张正源守卫岐国边疆抗衡晋国。

然而现在两人公然叛国，不仅如此，二人发布的诏书更将女帝形容成了一个弑杀兄父，唯利是图的武则天第二，将岐国遭遇的天灾人祸和所有苦难全数归结到了女帝一个人身上。

六年时间这二人几乎如同女帝的臂膀，代表着女帝和岐王行驶着自己的权利，如今倒戈一击顿时让所有人感到人心惶惶，无数的文书如同雪花般飞入岐王府，但是言语之中敬意已然不再。

女帝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诺大的岐国已然众叛亲离，四目之下举世皆敌，已经没了他容身之地。

“丹州一带身为边境，单单凭借张正源是没有资格和岐国谈条件的，他既然敢跳出来公然翻盘，肯定是有着同谋的，为了这两个鼠目寸光的人伤心，不值得。”

“而且他二人虽然是节度使，但是却没有辖区兵权，边境大军依旧掌握在王府手里，岐国所有的军政调度均需通过王府，边境将领更是只认王府令牌而不认府州文书，此时他们二人只是不知道李存勖已经彻底失败，还试图向自己的新主子好好地摇摇尾巴而已。”

“为什么呢？”

女帝突然睁开双眼，她的眼底带着些许的疯狂，但是更多的还是委屈！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王兄在时他们不过是客卿，月俸不过区区五十两，粮也不到十石，绸娟更是无从谈起，短短五年，他们的俸禄变为了月俸五百两！每年封粮一千石，更有绢布丝绸无数，这些都是我给他们的，都是我私人从幻音坊那些女子身上一点点扣下来的钱粮！”

“更不提他们位列节度使，其下属的孝敬，当地的税收，各方个面吃拿卡要所得钱粮无数，除了没有军权之外，辖区内的一切几乎都由他们自制，无论是钱还是权，我都满足了他们，甚至连我这个岐王见到他们时私下都以晚辈自居！”

“几年的时间他们的宅子换了又换，婢女仆人多到连我岐王府都自愧不如，张正源那个号称儒才的长子在青楼甚至一掷千金！这份豪爽让当地的幻音坊分舵都因此变得更加富裕，三年不要需要总舵的经费！”

“卢申呢，娶了二十九个老婆，光在宁州一地就有良田万亩！那些投诉他的文书在我这里落成了山！据说他过寿宴，十里八乡所有百姓都能免税三年，后以气候变换收成不佳而美其名曰让利于民，哈哈哈，当地高呼青天之名，当真是恬不知耻的慷我岐国之慨！”

越说越气，女帝甚至声音带有了些许哭腔

“本座自读书开始便看到无数圣贤道理，治国之道在书上写的如此宏伟光明，当年张正源与本座授课时那份高雅如今想来倒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本座轻赋税，他们便以自己的名义向百姓收取，本座赎徭役，他们便联合当地豪绅兼并土地，各地百姓失去土地居无定所化作流民，他们教本座怜惜百姓，拿出王府库存慷慨救世，到头来这些钱粮如同无敌洞一般，灾民越赈越多，流民越救越众！”

“百姓们一边交着不该交的钱，一边大骂我无得无能横征暴敛，却没有一人敢去问问那些豪绅乡霸，达官显贵们一句岐王是否真的让他们收这些我听上去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税名！”

“每年赈灾还要为各位廉洁的大人准备赏赐，王府的绸缎蜀锦每年几乎悉数发下，西域贸易的银两全数拨走，岐王的用度年年消减！”

“就这样，他们还不满足！”

“他们还不满足！！”

“那个混蛋一年光在女人的肚子上就能随手扔下上千两！他可知我堂堂岐王一年花费的银子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数吗！”

这句话几乎是吼着出来的，女帝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终究是个女子，从小到大没人要她治国，哪怕是武功，那也是看着王兄太累，女帝寄希望于自己能够学好武艺将来能为王兄分忧，至少，还能保护王兄安全。

结果突然间，岐国的担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无论现实如何，在心里，她就是个向往风花雪月，向往无忧无虑的小女子罢了。

王侯将相，武皇天寿，这些东西，她真的不在乎。

就是这些最简单的要求，离她却越来越远！

“到底是为什么啊，他们有这么多钱了，有这么大权了，为什么还要来逼我，我给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晋国，就算投奔晋国，李克用难道还能将王位拱手让给他们不成？”

“无非就是更多的钱财，无非就是更大的土地，但是这些，钱他们几辈子都花不完，地更是可以让他们十辈子吃死在那里！这些他们难道还缺吗！”

“到底是为什么！”

一时间，洛少泽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但他知道他不该开口。

他就静静的听着女帝发泄心中的愤怒和委屈，这个女人尽管已经三十有余，但是心理却依旧如同一个需要救赎的孩子一般。

她不理，愤怒，但是人性的贪婪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终究，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是她，而不是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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