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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沛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在烛光照射下形成一排淡青色的阴影。
宝珠几个立即一脸好奇地紧盯着王氏,王氏瞧着魏思沛不说话儿,便笑着说,“六箱草药,别说是你们,我跟润泽也吃了一惊。一箱一个样儿,只我们却瞧不出名贵不名贵。”顿了顿,她朝魏思沛道:“婶子有一句劝话儿,你若能听的便听,听不得便罢,这事儿实也不能为难你。”
“那人始终是你的老父,旁的不说,若没他,你便来不成这个世上,他年轻时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只那却是他与你母亲的过往。婶子倒也并非要劝说你原谅他,只这父子的血缘无可取代,你若不愿为他养老送终,总也要在他临终前相认了,了去他一桩心愿。话是如此说,何尝又不是了却自个的心愿?人这一辈子,妻妾朋友尚能得无数,亲爹却只一个,你现下还小,许多事儿心头容不下,若等老那一天,心头别有遗憾才好。”
“至于那几箱草药。”王氏接着道:“婶子瞧他也费尽了心思,知道你如今开着医馆,马上借着宝珠搬迁的名义送了来,旁的不说,那些个治病救人的药材,你便是再恨他,还真能忍心扔了去?”
宝珠下意识想起那一回瞧见他将亲爹送上门的花瓶字画儿一股脑丢出去的激愤样儿,今个却出奇的安静,莫不是他娘那些话儿他听进去了些?
他面上淡淡的,若有所思半晌,才叹息道:“东西虽可惜,只让我原谅他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我娘临终有遗言,不许我与他相认。”
王氏这下一时没了话儿,看了陈铁贵一眼,他忙回神,清清嗓子道,“叔看这事儿没啥难的,那几箱子不是草药么,你不愿承情,那些草药拿去免费与人治病就是了,那样好的东西扔了浪费哩往后若再送来什么,仍然这样办,就是金子银子还能散给穷人去咧”
宝珠托腮,黏糊不清地吐出一串话儿,“这么些年,他难道没有自个的一儿半女么,这个时候才来,晚了晚了……”
王氏没听清她嘴里咕哝些什么话儿,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打问,瞧一眼魏思沛,叹道,“这件事还须思沛自个儿去拿主意,只你叔说的也不无道理,好东西咱们合着造福旁人,也别去浪费了。
润泽点头劝道:“再者,你不能与你爹相认,收下他送来的东西,他心头怕也能好受些。”
魏思沛想了想便说,“想必他也知道若送些旁的物件我不肯收,明个草药便拿去医馆使了。”话毕了便不肯再开口,往后与“那边”的打算也只字不提。
因他不是那样硬心肠的人,宝珠猜他听了她娘那番话儿多少有些动容,只心头多半惦记着他娘临终那话儿,因此才抱定了不肯相认的心思。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章 钻牛角尖
第一百九十章 钻牛角尖
王氏见他无心提,宽抚他几句,说是不管往后相认不相认的,事情也都过去那么些年了,总记挂着倒也累人,往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自那后,连着几日又招他来吃个晚饭,跟丈夫两个言谈间对他关怀备至,见他仍笑盈盈,并不怎么消沉,这事儿便揭过不提。
宝珠惦记着爹娘早些搬来县里,便跟王氏商量一回,让她爹娘下半年便张罗着往县里搬,说是今年多了点心铺子的收入,县里卖的热火不说,省城那头也渐有些名头,钱儿上头不必那样紧巴,屋里的绣娘们干脆遣散了,县里雇几个绣娘得了,她前些个四处打听一番,县里雇个人手做针线活儿,一日的工钱儿十五文,连带管着一顿饭,虽说贵些,也只多了五文。再者,大嫂若能来县里养胎,总也比在村里方便些,离娘家又近,她必定是愿意的。
王氏前头答应的爽快,临跟前儿却又顾虑颇多,自个跟丈夫两个燕头村住了半辈子,宅子,地,乡邻,菜园子,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融入了一家人的生活中,说走便走,忽地心头就万分眷恋起来,思前想后的,便说且等过了今年的,若真要举家迁去县里,总也不急在这几个月,屋里总要好生准备准备才好,不光庄稼跟宅子,她爷爷奶奶那也需要安顿。
又再三劝说宝珠,县里雇人的事儿等年后再说,她跟娃儿爹两个在村里一天,一天便能省出五文钱儿,也就每日屋里留个人照看,左右也不费什么事儿。
大事儿上头向来王氏拿主意,宝珠虽然有些失落,却也不使性子,叮嘱王氏别累着自个儿,隔些天便让润生屋里送些钱儿去。
日子一晃,转眼入了九月,王氏那头已经热火朝天的张罗起婚事来,县里村里几趟来回跑,一会儿新宅添两床新被褥,一会儿又裁剪两身衣裳。不仅如此,三姑跟二嫂她们越发频繁地提起这件事儿,一向寡言少语的小舅竟也专程去了一回州府,他不说,自有招娣这个传话筒,悄悄告诉宝珠,说是她爹到外边儿去挑买一匹小马驹哩,预备着宝珠成亲随的礼。
陈翠喜这几日也神神秘秘起来,不时下午便没了人影,宝珠不知她跑去做了什么,心头却猜出八成跟自个成亲有关系,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生怕亲戚们下了重礼,自个往后可怎么安心?
随着成亲日子越发临近,她反倒越发紧张起来,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人生大事即将来临,心头那种悸动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于是,她这些天有意避着魏思沛,傍晚下工便回屋练练字儿,几日下来倒稍能平静些。
九月二十这一天,润生大清早起来,刚牵着自家两头牛迈出大门,一眼便瞧见门口停着四辆马车,一旁站着一个四十上下像是管事人,他身后跟了十来个随从,他很是诧异了一阵子,左瞧又瞧也不认得他们,兀自站在原地好一阵恍惚。
那管事的上前儿一问,得知正是陈家,这才自报了家门,称他们来自汴州韩府,今个是专程送上聘礼的,说着,便吩咐手下将一盒一盒的物件儿往车下搬。
润生没想明白他们是不是寻错了人,若寻的是陈家,为何东西又不送进屋里,只放在大门外头,这着实让他很摸不着头脑,当然,那人说的聘礼更让他头晕,皱眉想了片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言谈中得知他们马不停蹄赶了三日路程,昨个儿夜里便到,为了不扰了陈家歇息,十来人就站在陈家门口捱了大半夜。
再去瞧,他们果然个个眼下带了些乏色,因此他便收了原本要请他们走的话儿,他们说的汴州府在南边,大老远的行车赶路而来,想必也极为疲累,无论是不是寻错了人,请他们进屋歇息一会儿总是自己应该做的,大家都是天朝子民,无论南边北边,远道而来的,自个理应热情好客些,若他们要寻之人在村里,自个跟爹娘总也能帮着他们想想法子。
思及此,便也不去细问,抓了抓脑袋,笑道:“那叔先带着各位进我屋歇歇,我这就回屋跟爹娘说一声去。”
他急匆匆跑进院子,直奔王氏屋里,王氏这会儿才起身,见润生神色匆忙地进了屋,问道:“大清早的,跑的这样急?”
润生生怕方才那几人候的久了,也不与王氏细说,只道:“门口来了几个南方人,像是寻亲的,只怕寻错了,停在咱们门前,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想请他们进来歇会儿,顺道帮他们去寻亲。”他瞧着王氏,生怕她不同意,急道:“我瞧着他们不像坏人,领头那人说话可文邹邹哩,像是个大管家”
陈铁贵匆匆套了上衣便下炕,“走,带爹去看看。”
润生笑着哎一声,一溜小跑地前头带路,只到门口时却傻了眼,方才的四辆马车连同十来个人早没了踪迹,只余地上摞的高高的礼品。
陈铁贵不解地瞧他,润生顿时急的满头大汗,顾不得与他爹解释,忙顺路去寻,跑了大老远才听闻街坊说,方才的马车早便疾驰而去,往村外走了。
回屋时,王氏也起了身,瞧见门口那些东西,心头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润生垮着脸细细将前头的事儿一一道来,末了,陈铁贵半晌不吭气,忽地拔腿便往东头去。
王氏气道,“怕是思沛亲爹府上送来的,你这糊涂蛋,这礼咱们受不得呀”
润生蹲在地上不住捶胸懊恼,“竟然是妹夫府上来的,怪我没早些认得,给妹夫添了麻烦不成,我得去追他们回来”他说着,站起了身,就要进院子去牵牛。 王氏叹气,“罢了,咱屋那老牛怎能追的上别个的马车,你爹这会儿怕是上你魏伯屋里商议去了”瞧一眼地上的物事,转身进了屋,没好气道,“还愣着做啥,咋也得先屋里搬去呀”
燕头村这些天儿沸腾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将魏思沛的身世传的有鼻子有眼,王氏为着这事儿好些日子吃不下饭,东西就在堂屋搁着,见天儿有人上门借机打问,自个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只魏元却高兴的很,说是正巧自个屋穷,原本还亏待了宝珠,这下有了这样厚的一份礼,该是个高兴事儿。
这件事儿很快传到县里,魏元亲自来一趟劝说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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