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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云起又不再说话。但他手指轻扣着谷靖书的,意态却是亲密得多。谷靖书尽管是害怕承担他那样深重的仇恨苦痛,得他这样少的一点亲近示意,仍是感动得心潮起伏,一时便想什么也不用管,干脆就认了他做自己叔父,也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为他拦下南宫北翊的种种折磨欺凌。或者更好,以后能与他住在一起,哪怕早晚伺候在侧,那也是快乐的。
南宫北翊也沉默了一会儿,忽向站在床边又开始发怔的南宫珏道:“让开些,我同云起说些话。”
南宫珏皱了皱眉头,还没说什么,那谷靖书却立时紧张得半个身子都僵了,耸着肩膀的架势便像要母鸡护崽一样护住谷云起。南宫北翊扫了他一眼,谷靖书又不由臊得满脸通红,记起自己这点三脚猫的架势,放在南宫北翊眼里根本是全不够看的。南宫珏脑袋里一片混乱。他并非不够聪明,只是限于被教导过——特别是感情这方面的知识实在太少,根本就无从分辨自己的行为举止究竟怎样才是合理;而且牵涉到谷靖书,连原来随心所欲、任意施为的做法也变得不可取。他向来很听南宫北翊的话,但此刻知道南宫北翊不但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杀害了自己的许多真正的亲人。这个人的话还能不能再听,就算是单纯得近乎傻乎乎的他,也没法毫无芥蒂地说“是”了。
所以他没有让开。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是了。”
少年重新端正了身姿,并意识到谷靖书对自己此举的赞许之意,他心中一阵清明,赫然不那么彷徨了。倘若南宫北翊的话不能听,那就听谷靖书的话好了。靖书是自己的,而且永远也不会变,不是么?
南宫北翊似笑非笑,道:“这些话你们真的要听?”
谷靖书一呆,不由犹豫地瞧向谷云起,南宫珏却毫不犹豫地开口了:“我反正总听得见,也会告诉靖书。”
这句话令得南宫北翊喉头一噎,记起他跟自己提到少彦的事,其实已经说明自己与谷云起两人单独的谈话被他听到了。他这般毫不在意地说出来,似乎却没法责怪他“偷听”。不仅是因为他是正大光明在听,而且因为要同他讲明白一个道理,实在是一件很费时间和心力的事。
南宫北翊头一次后悔自己对这个孩子教育的缺失,只是这却无法弥补。
他只有咳嗽一声,又道:“云起——”
那意思却是要谷云起开口命他二人出去。谷云起的话谷靖书必然会听,那南宫珏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他这个主意打得不错,可惜谷云起根本理也不想理会,大约也是猜到他的意图,曾受过他的无数次哄骗,如今是连看一眼诱饵的兴趣也没有。
两个小辈在旁,饶是南宫北翊脸皮再厚,也没法当真当着他们的面说出些毫无仪度的话,顿了一晌,确定谷云起果真没有答话的意思,才无可奈何地端肃了面容,道:“你熟知诗书,野史逸闻也了如指掌,古人棺材中产子之事想必也不乏听闻。”
谷靖书身子又是一抖,直是有些想哭。他虽没有父母,但从小也受到族中长辈的关切爱护,活得可谓一帆风顺。要他去想象自己婴孩时期竟可能有过这样一番残酷的经历,实在是无法接受。
南宫北翊却不管他接不接受,又道:“当日你对着兄嫂尸首,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地定要找神医甘为霖来医治他们,那时便说过,那甘为霖与你兄长乃莫逆之交。他也许不能医得活死人,但效仿前人之事,大约还是做得到,是不是?”
谷云起虽是疲惫,神经触感其实极为敏锐,细微的动静便会扰得他不得安宁。谷靖书愈听愈是觉得恐惧,笼在他手上的手亦不由轻轻颤抖。谷云起感觉到他的害怕,竟勉强睁了下眼睛,轻声道:“靖书,你出去吧。”
谷靖书乍然听他如此亲切的语气,心头恐惧的冰凉霎时间被热血冲散,便挺了挺胸膛,道:“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谷云起毫无开心的反应,觉得烦似的皱了皱眉头,道:“你走,和小珏一起……走得远远的,不要打扰我们谈话。”
这话自是符合南宫北翊的心意的,谷靖书却不由茫然了起来,望了望南宫珏,见少年一双眼也正瞧着自己,那双瞳仁里迷茫的神色比起自己还要更多。他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道:“我……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和南宫老爷呆在一起……”
谷云起冷冷道:“我们说的是天门谷氏的秘密,不是本家子弟不得闻。”
谷靖书没能反驳,却还是没有收回手,更没有起身。谷云起又道:“怎么,你就是认了自己是那棺材里的孩子,也非要攀我天门谷氏这门亲么?”
他这几句话说得轻声却清晰,且语气凛然,拒绝嘲讽之意表露无遗,其不欲谷靖书继续在侧的意思更是毫无转圜余地。谷靖书听了心头接连几震,然与其说被他那些话刺痛,倒不如说反是触动了心事,望着谷云起那清癯不堪,却又冷硬如铁的面容,几乎想放声大哭出来:
如果能与你攀上一些亲缘关系,就算让我成为那棺材中出生的孩子,我也愿意!
但他为谷云起强硬的态度所阻,加上喉头哽咽,还未说出这样大胆的话,便被南宫珏一把拉起来。少年以极其利落的手法将他恋恋不舍的手从谷云起手上拉开,跟着将他拦腰抱起,扛到肩上,径自转向门外走去。谷靖书哽咽两声,道:“谷前辈……谷……叔叔……”少年已以脚勾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合上,将谷靖书的声音和动静完全隔绝开来。南宫北翊立时一步跨到谷云起床边坐下,接着握住他刚才被谷靖书笼着的手甚是温柔地抚摸着,瞅着他的眼神也颇有一些柔情,道:“你终究还是认了他。”
谷云起哑声道:“你的目的不外如是,如今该心满意足了。”他气虚力弱,喉咙间想必有淤血阻塞,说话时嘶嘶作响,他却没有力气咳出来,而且再咳,怕是又要牵动内腑的伤,再次吐血。南宫北翊左手抚上他憔悴的面颊,温言道:“我是看你太过压抑情绪,又听不进我的劝,才想着要他来照顾你,好让你心情也好一些的。”
谷云起的心情看来并不好,却没有多说什么,道:“他和小珏在一起,你也应该放心得很。谷家以后再无传人,不会再有人找你寻仇。”他语声微弱,全是气息带动,一丝响亮的音也发不出来,也因此才能说得如此顺畅。南宫北翊这回却默然不语,他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谷靖书不会有孩子这件事都确然是件好事。只是要说他放心得很,那却也未必。
谷云起想必立时考虑到了那些,他接着道:“小珏什么也不懂,听到那样的事也没有朝你动手;靖书不知道自己身世;他们对你,其实都没有妨碍。”他说得有些急促,那胸膛起伏呼吸,喉间便又呛出些血点子来。南宫北翊看着心不由一痛,急忙按住他胸膛,又掩住他的嘴,道:“别说了,先顾着你自己——无论如何,那甘为霖总还是要找着才成。”
谷云起忍不住挣扎,南宫北翊索性俯身半压在他的身上。两人衣衫不整,胸口肌肤相贴,谷云起脸颊涨得绯红,眼里的神色又气又恨,叫南宫北翊看着,尽管触碰到的是皮包骨头的贫弱身躯,却还是心头欲火一阵炽热,更是故意在他胸膛上蹭动摩擦,道:“云起,那甘为霖医术神乎其神,既能让去世几天的孕妇生下孩子,还长得那般壮实,你这身病痛到他那里,自然也是药到病除。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去找他?嗯?”
最后一声“嗯”,却已是压抑不住浓重欲念,充满挑逗性的鼻音。谷云起胸前两粒乳头已又一次硬起来,他动弹时每每便压进他厚实的胸肌里,有些胀痛,却也莫名地舒服。谷云起的身体经人玩弄过,尽管给他心中留下深重阴影,但身体上的愉悦却也不是没有尝到,被他摩挲得身体起了变化,心里虽是极力抗拒,身体却产生了一种近乎毁灭前兆的抽尽精血的强烈反应。他既是虚弱难过,又是雀跃欲试;既是满心愤恨,又是一身淫气。南宫北翊俯下头啄着他的颈项锁骨,他无法反抗拒绝,忽然绝望得流下了泪水。
便在此时,屋外不远处传来一下沉闷的重物倒地声,紧跟着就是谷靖书惊慌失措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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