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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脸道士略一尴尬,扫了梁文靖夫妇一眼,嘿然道:“也罢,你们既敢对道爷无礼,那便留下名号,也让道爷栽得清楚明白。”梁文靖正想如何应答,梁萧却已开口笑道:“我爹叫展适、我妈叫葛妞、我小名叫碧子。”梁文靖大感奇怪,心道这小子乱七八糟,说些什么鬼话?却听那黑脸道士道:“展适、葛妞、鼻子,嗯,这名儿倒奇怪得紧……”
梁萧笑道:“有什么奇怪,你本来就是个牛鼻子。”众人一愣,顿时笑了个不亦乐乎。黑脸道士又着了道儿,两眼瞪起,怒道:“小杂种……”萧玉翎缓缓起身,含笑道:“牛鼻子,你骂谁呀?”她笑容极美,目光却凛然生寒,白脸道士见势不妙,一拱手,高叫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三位,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扯着师弟,快步出门。
梁文靖掉过头来,解开罗松穴道,却见韩铮牙关紧咬,昏迷不醒,不由皱眉道:“这位仁兄伤势不轻。”罗松恨声道:“那贼道士出脚太狠……”说到这里,神色不胜惨然。梁文靖向玉翎一伸手。夫妻俩万事照心,萧玉翎白他一眼,道:“尽装好人……”嘴里如此说,仍从怀里摸出一支羊脂玉瓶,将两粒“血玉还阳丹”倾在梁文靖手上。
梁文靖一手按在韩铮“膻中穴”,“浩然正气”沛然而入,只听韩铮喉间格格异响,“啊”的一声,牙关顿然松了,梁文靖将丹药塞入其口,以内力化解药性。不到盏茶时分,韩铮面色红润,慢慢睁开双眼。
罗松喜不自胜,方要谢过,忽见两道人影掠入店中,为首一人招呼道:“韩老弟好啊!”韩铮又惊又喜,不顾伤痛挣起身来,叫道:“靳飞兄!”再望他身后一瞧,更是喜上眉梢,叫道,“云公子,你也来啦?”
那靳飞约莫三十年纪,国字脸膛,肩阔臂长,当中一站,气概逼人。他身边的小后生却不过十五六岁,容貌俊俏,被韩铮一叫, 白净的面皮一红,腼腆道:“韩大哥,好久不见。”靳飞见韩铮气色颓败,讶然道:“韩老弟,谁伤得你?”韩铮想起前事,又愧又恨,拍腿叫道:“去他妈的,挨千刀的黑牛鼻子。”他方才重伤不醒,此时骂起人来却是有板有眼,中气十足,他自己未觉有异,罗松却十分惊奇,觑了梁文靖一眼,心道:“这人的丹药端的神异。”
靳飞浓眉一扬,道:“黑牛鼻子?韩兄说得可是一个黑脸道士?”韩铮诧道:“怎地?靳飞兄与那厮照过面么?”靳飞摇头道:“我奉师命来拿他。说起来,那黑脸道士还有几个同伙,但就数他容貌奇特。这伙人沿途北上,伤了许多与会的同道。家师命我率师弟们四处堵截,务必将这几人拿获……”他望了罗松一眼,道,“这位是?”
韩铮笑道:“这位是罗松兄。”靳飞微微动容,拱手道:“原来是‘罗断石’!久仰久仰。”罗松答礼道:“哪里哪里!靳兄威名,方是如雷贯耳。”靳飞正色道:“靳飞好勇斗狠,赚的那几分江湖薄名,不足一哂!罗兄曾参与合州之役,奋不顾身,杀敌无算,才是当真的了不起。当日家师有事在身,不及赶往合州,至今说起罗兄,都是称羡不已呢!”合州一战,乃是罗松生平得意之举,只不过他初上战场便挨了一刀,其后躺了月余,待得下床时,大战早已完结,是以奋不顾身有之,杀敌无算却称不上,听了这番赞语,既喜且愧,讷讷道:“惭愧,罗某如此鲁钝,当不得云雕王金口一赞。”说话间,侧目一瞧,见梁文靖一家正要出门,顿时失声叫道:“不要走了!”
梁文靖听说罗松曾在合州参战,惊得三魂去了两魂,急忙拽起妻儿离开。听得罗松一叫,脚下更快,谁知刚走两步,眼前人影忽闪,那云姓少年已拦在前面,说道:“叫阁下留步呢,没听到吗?”左手屈指成爪,如风扣向梁文靖肩头。梁文靖见这一抓来得凶狠,欲避不能,当即肩头一沉,袖袍鼓动,拂那少年胸口。少年只觉劲风及体,心口微闷,不由喝声:“好。”足下一转,倏地抢到文靖身侧,探爪扣出。梁文靖瞧他身法,咦了一声,宽袖向后一拂,借着那少年爪劲,飘然前移。少年喝道:“想逃么?”左行三步,右行三步,如影随形般跟在文靖身后,屈爪如钩,始终不离文靖“肾俞穴”。
* 8 *
雪舞凤翔(2)
“肾俞穴”乃人身重穴,先天精气所聚,少年这一抓倘若拿捏不当,便是断子绝孙的招数。梁文靖心生不悦:“这后生长得文弱,出手却好狠。”身子陡转,蓦地用上“天旋地转”的功夫,少年一抓落空,反被他带得向前一蹿,未及站稳,手腕忽紧,已被梁文靖拿住。少年大吃一惊,左手运劲猛振,右爪圈转,扣向文靖胸前“期门穴”。
梁文靖见他出手狠辣,大违恕道,也不觉动了火气,当下再不躲闪,挥掌一格。两人双掌交接,少年只觉对方掌力有如长江大河,奔腾而来,闷哼中不禁倒退三步,胸中气血翻腾,面上便似涂了一层血。
罗松好容易得了隙,横在二人之间,高叫道:“二位停手!”梁文靖看了少年一眼,皱眉道:“‘三三步’谁教你的?”那云姓少年被他叫破武功,略一错愕,答道:“凤翔先生。”
梁文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少年飞身抢上道:“哪里走?”伸手一拦,两人倏地撞上,也没看清梁文靖用了什么手法,便瞧那少年一个筋斗倒翻回来,面色酡红,如饮醇酒,偏偏倒倒,好似站立不住。靳飞抢上一扶,只觉力道如山压来,若非他马步扎实,几被带翻在地,一时心中惊骇,抬头望去,只见梁文靖携妻抱儿,早已去得远了,罗松不由得跌足叫苦道:“云公子,你怎地如此莽撞?”
云姓少年怔道:“他不是黑脸道士一伙的吗?”罗松回望向韩铮,韩铮面皮泛红,干咳两声道:“哪里的话!云公子误会了,他实是韩某的恩人!”云姓少年惊道:“恩人?这……这可从何说起?”韩铮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靳飞听罢,懊恼万分,瞪着那少年埋怨道:“云殊,你怎地不问青红皂白,随便出手?”云殊面红过耳,嗫嚅道:“我,我……”靳飞道:“我什么,还不快追?务必向人赔礼道歉。”云殊诺诺连声,这时间,门外忽地撞进一个老儒生,浑身湿答答的,面色惨白如纸,一迭声叫道:“见鬼,见鬼……”店掌柜怒道:“叶老头,你犯什么呆,见鬼,见鬼,见你妈的大头鬼。”那老儒一呆,忽地呜呜哭道:“真见鬼啦,行行好,给咱一碗酒,好冷,好冷。”店掌柜挥手啐道:“去去去,你喝了又赖账,谁沾上你谁晦气。”
云殊本要出门,一皱眉又折回来,掏了一块大银,扔给掌柜,冷笑道:“这块银子够买一碗酒么?”掌柜眉花眼笑,伸手接过,连声道:“尽够了,尽够了。”云殊道:“够了便好,给这位先生两碗酒喝,再给他一身干净衣服。”说罢转身欲走,不防被那老儒拽住,瞪着他道:“我……我真见鬼啦,你信不信?”云殊面皮薄,见他神色癫狂,不觉面皮涨红,说不出话来。这时店伙计几步上前,将老儒拖开,哈腰笑道:“他老婆跟人跑啦,疯里疯气的,公子不要理会。”
云殊瞧了老儒一眼,暗叹一口气,转身出门,靳飞三人正候着,四人俱有马匹,打马追了一程,却没见梁文靖一家的影子。靳飞悻悻停下,问道:“云殊,那男子临走时,对你说了什么话?”云殊道:“他问我的身法来。”靳飞皱眉道:“是了,你那时用的身法,不像是神鹰门的武功。”一时目光炯炯,甚是严厉。云殊红透耳根,低头道:“那……那是凤翔先生的武功!”
靳飞奇道:“谁是凤翔先生?”云殊迟疑道:“这个要从去年腊月三十说起。那天天降大雪,我和冯秀才、朱秀才踏雪去游惠山……”靳飞脸一沉,哼声道:“又是冯秀才,朱秀才!那两个酸丁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就会发几句牢骚,吟几句臭诗,你跟他们厮混,又能有什么出息?也罢,你且再说。”
云殊红着脸道:“是,那一日天寒地冻,雪似鹅毛,咱们踏着乱琼碎玉到了惠山泉处,只见泉眼竟被冻住。冯秀才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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