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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4 琴师（第1页）

匡逸我没有表现出意外，他只是在嘴角略过一丝浅笑，淡淡说道：“你今天过来不是要和我学琴的吗？琴也好，法也罢，我们都是需要不断学习的。现在讲这个好像还为时过早。”

他转身扭头拍了拍杨姓男子的肩头“这么多年以来，你在这方面的体会最深吧？杨乾？”

“这是我的好兄弟，姓杨名乾，木易杨，乾坤的乾。他是行伍出身的军人，但是也雅好弹琴，我们常在一起练琴。”

杨乾含笑点点头：“是啊，被你见笑了啊。我从前是有些执念的，后面学琴以来慢慢破掉了。”

讲完这话，他思索片刻，冷不丁又笑着冒出一句：“伟生，你这还没开始学？从哪儿听到的这些古琴的传说？”

伟生便一五一十地把沿途经历的奇异遭遇讲给这二人听。

倾听全过程中，伟生留意到匡逸我脸上基本没有什么表情，在讲到琴师夫妇以身殉琴的时候，匡逸我和杨乾交换了一个惋惜的神情。

伟生抓住这时机追问“我听我那两朋友说如果这殉琴的琴师修的是和天地以及琴灵本身相契合的法道，结局就会改变，这是真的吗？”

匡逸我沉吟不语，杨乾大笑起来“兄弟你的执念真正深重！经历了这么多年还丝毫未曾改变呢！”

“杨兄的意思是我们早就认识了？”伟生非常惊讶，杨乾的话可不像刚刚才认识了十多分钟的人。

匡逸我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他望向杨乾似乎想阻止什么。杨乾却摆了摆手，很认真的说“你我二人原是故交，逸我和我们也有种种因缘所以今日我们才会相聚。一饮一啄，尽皆前定而已。”

“故交？我们这才相见了十几分钟。”

“艾兄，你的名字换做伟生是吧？伟大的伟，先生的生，你是1988年农历九月初七午时生人对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提前调查过我？”伟生几乎在尖叫了

“你出生之日漫天大雨，你父亲和母亲本来准备给你取名叫水生，后来你爷爷建议给你取名伟生，伟大的伟，先生的生。”

伟生的眼睛越瞪越大，

“你左边肩胛骨上有个墨玉色的胎记，形状是半月形的。你开口讲话比较迟，别的孩子一岁多就丫丫学语，你三岁才开口讲第一句话，你讲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水涨停了吗？”“水涨停了吗？”

杨乾缓缓讲述着艾伟生出生之后发生的每一件只有艾伟生自己才知道的隐秘往事，杨乾的表情从容又冷静，讲话的语调不急不紧，仿佛当年的一切他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艾伟生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攥住杨乾的衣袖，

“杨兄，你是人是鬼，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我的一切！”

杨乾噗呲一笑，把自己的衣袖从伟生的手里扯出来。伟生自我感觉使了很大的劲儿去拽杨乾的衣袖，但是杨乾摆脱他却完全连吹灰之力都没有用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好像一支强壮有力的手臂从杨乾身上弹射出来把伟生从原地倒退出了好几步，伟生趔趔趄趄着倒退了几步，站立不稳。亏得匡逸我从身后伸手一把接住了他。

匡逸我接住伟生的手法是轻柔稳健的，和杨乾身上发出的那股阳刚强壮的力量形成了一阴一阳两种风格的对比。

伟生这才在匡逸我的助力下站稳了身形。

匡逸我走到那张铭刻着“凤紫”两个字的古琴前坐下，他抬手抚琴，琴声奏起来的时候，伟生眼前出现了他梦萦魂牵的那个女子，这一次，那女子穿着白色的衣裙，长发直坠到腰间，笑靥如花，在琴声跳着曼妙的舞蹈。

伟生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内心翻江倒海一般地翻滚着痛楚，他脑海里本来对这女子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容的记忆，仿佛一张残缺的人面拼图。但此时，许多记忆的残片都突然完整地拼在了一起，他的大脑还没来的及去细读这拼图的每个细节，但是潜意识深处的记忆突然像一根火柴点着了，燃烧着嘶叫着，发出了熊熊火光，把这张刚连成完整的拼图一瞬间全部照亮了点燃了，无数的回忆和情景在一刹那间全部涌上了伟生的心头，有个年轻女子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着一个名字，”尾生！尾生！“他脑子里清晰地闪过”尾生“这个名字时，瞬间天璇地转，他突然记起自己的名字换做“尾生！”尾巴的尾，不是伟大的伟，是尾巴的尾生，不是伟大的伟生。

他哽咽起来，泣不成声，他感觉有人在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切割着他的心脏。那割裂血肉的疼痛让人变得非常清醒，清醒中他眼前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双手抱着水里一根巨大的石柱，半个身子已经全部浸泡在水里面了，身后的大水还是一点一点在缓缓上涨，慢慢漫过他的胸部，颈部，到了下巴的时候，就要到鼻部了，他开始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但是，突然那割裂的尖锐疼痛又变成一种钝器敲打的钝痛撞击着他的天灵盖，他能感觉到结实的天灵盖被这巨大的疼痛击碎成为粉末。陌生的自己全身泡在水里的幻像随着这钝痛消失了，他眼前变幻出一片白茫茫的大水，这片大水无边无际，深得不可见底，在这片大水里面连一片鸿毛都无法浮起，他自己的身体仿佛融在了这片大水里面，这钝痛弥漫开来直击他灵魂的最深处，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浸泡在这噬骨之痛里面和这大水之中，无法解脱出来。

他绝望到失声痛哭，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大水已经把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彻底淹没了。无数的透明的水分子在他眼前浮现，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这些水分子是他身体的一个个组成部分。或者说他的肉体已经完全融入到这片大水之中去了。

现在他只有恍惚的意识还残存着，这意识也很脆弱，在水面一漾漾地开始慢慢溶解了，他不愿意让它溶解，但是这也只能仅仅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那意识还是一点点溶解了，化作水的一部分。

最后的画面里，水底所有的镜像都汇成了那个他意识深处的女子的面容，她妙目含泪，眼眉深处尽是伤悲痛楚，泪珠子像一颗一颗断线的珍珠一样从她脸庞上滴落下来，溅落到水里，每滴下一颗就模糊一小段她的面部轮廓。

最先消失的是她的下颌线上面的嘴唇和鼻子，伟生心里突然回忆起自己意识深处一直以来都是残缺的这部分记忆原来就是此刻在这里消失不见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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